每經記者 張鐘尹    每經編輯 陳星    

近日，政府工作報告、《關于2019年中央和地方預算執(zhí)行情況與2020年中央和地方預算草案的報告》陸續(xù)公布。

各項積極的財政政策具體舉措揭開面紗，財政赤字、抗疫特別國債以及地方政府專項債券總規(guī)模達8.51萬億元，這些資金將起到哪些作用？今年赤字率擬按3.6%以上安排，這在全球處于何種水平？財政刺激是否加大政府債務壓力？

帶著這些問題，《每日經濟新聞》（以下簡稱“NBD”）記者專訪了野村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陸挺、恒大研究院原助理院長、首席宏觀研究員羅志恒。

羅志恒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陸挺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地方財政形勢尤其緊張

NBD：當前全球貿易與經濟形勢存在非常多的不確定性，您如何判斷中國面臨的世界經濟與貿易形勢？ 

陸挺：現在是極為特殊的時刻。當疫情成為全球大流行病之后，全球經濟因疫情而遭受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的最大沖擊。我國經濟也受到嚴重影響，一季度GDP同比下降6.8%，二季度也有可能維持負增長。歐美發(fā)達經濟體短期內勢必大幅衰退，我們預測歐美經濟二季度同比萎縮可達15%左右。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將2020年全球GDP增速預測從之前的3.3%下調到-3.0%，遠低于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時的-0.1%。全球疫情本身的高度不確定性將導致投資和耐用消費品需求萎縮，全球貿易會迅猛下滑。

羅志恒：疫情對當前的經濟社會產生較大負面影響，需要更加積極有為的財政政策對沖總需求不足的局面。一季度GDP同比下降6.8%，為1992年GDP實施季度核算以來的最低值，受損程度遠超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

隨著復工復產持續(xù)推進，當前經濟在持續(xù)恢復，但總體仍是需求不足，需求端受疫情防控需要避免聚集和居民收入下行影響，仍未完全恢復。其中生產恢復快于需求，地產投資是主要支撐，基建投資開始發(fā)力，但社會零售品消費和制造業(yè)投資仍很低迷，外需的巨大沖擊即將顯現。 

從全球來看，4月全球制造業(yè)PMI指數為39.8%，為2009年有數據以來新低；BDI指數降至2016年3月以來新低，反映全球貿易活動低迷；4月中國制造業(yè)PMI指數中的新出口訂單分項為33.5%，連續(xù)4個月處于收縮狀態(tài)。

NBD：今年前4個月財政收入降幅較大，您如何預計今年財政收支情況？

陸挺：疫情沖擊之下，今年前4個月我國財政收入同比下跌14.5%，而同期財政支出只下降2.7%。隨著財政刺激政策的加碼，4月份財政支出同比上升7.5%，但財政收入同比卻下降15.0%。對地方政府而言，極為重要的土地出讓收入，今年前4個月同比下降4.5%，而去年全年上升11.4%。

在2020年財政預算草案中，政府預計今年財政收入下降5.3%，土地出讓收入下降3.0%。結合前4個月的財政數據、政府進一步減稅降費的承諾，以及未來經濟面臨的不確定性，我們認為今年財政收入下滑有可能較大，因此需要通過大量融資來彌補赤字。

羅志恒：全國財政形勢仍處緊平衡狀態(tài)，地方財政形勢尤其緊張，財政有必要更加積極有為擴大赤字和債務規(guī)模，發(fā)揮財政作為國家治理的基礎和重要支柱作用。

1-4月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同比下降14.5%，較去年同期大幅下降19.8個百分點。主要稅種和主要行業(yè)的稅收收入大幅負增長，國內增值稅、國內消費稅、進口貨物增值稅和消費稅、企業(yè)所得稅同比下降24.4%、12.8%、21.6%和13.7%。

從地區(qū)來看，一季度僅西藏財政收入為微弱正增長，其余30個省市區(qū)均為負增長，地方財政日益捉襟見肘，部分地方財政出現了“三保”困難的情況。

財政政策有必要進一步加力提效

NBD：我國赤字率首次突破3%，這在全球是什么水平？

羅志恒：從國際比較看，中國的財政刺激力度較大。IMF的全球比較赤字率考慮了政府性基金預算的專項債以及城投債等內容，口徑偏大。按此標準，IMF公布的2017-2019年中國赤字率為3.8%、4.7%和6.4%，2020年4月發(fā)布的《全球財政監(jiān)測報告》中預計2020年中國赤字率為11.2%，低于美國（15.4%）、南非（13.3%）、加拿大（11.8%），但高于巴西（9.3%）、法國（9.2%）、英國（8.3%）、日本（7.1%）、德國（5.5%）和俄羅斯（4.8%）。

NBD：為了對沖疫情的影響，今年擴大了赤字規(guī)模、地方政府專項債，這會增加政府的債務壓力嗎？

陸挺：根據BIS（國際清算銀行）的統(tǒng)計，截至2019年底，我國政府部門債務占GDP的54.2%。該指標在過去十年上升了近20個百分點，但依然顯著低于主要發(fā)達國家。2019年底美國的政府部門債務占GDP的100.1%，歐元區(qū)為84.1%，日本為217.8%，英國為85.4%，新興經濟體平均水平為52.1%，發(fā)達國家平均水平為100.6%，全球平均水平為81.7%。

我們一方面要對快速上升的政府債務尤其是地方政府債務保持足夠的警惕，在平時我們確實需要嚴格控制我國的政府債務水平，防止常態(tài)化刺激，堅決控制地方政府的隱性債務；但另一方面也無需過度緊張，由于我國儲蓄高率，外債比例低，政府債務以內債為主，政府還掌握大量資產，我國實施積極財政政策仍有一定的空間。在疫情的巨大沖擊面前，我們認為財政政策有必要進一步加力提效，尤其是中央政府或可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羅志恒：今年確定的財政赤字率為3.6%以上，較去年提高0.8個百分點，在2009-2010、2016-2017年赤字率也僅僅是剛達到3%。赤字絕對規(guī)模為3.76萬億，較去年提高1萬億元，為歷年最高，有效對沖疫情對減稅增支的影響。 

實施擴張性財政政策的同時仍高度關注債務風險，嚴肅財政紀律，堅持防范化解政府債務風險隱患。健全地方政府債務常態(tài)化監(jiān)測機制，強化監(jiān)督問責，妥善處置地方高風險金融機構的風險，著力防范國內風險與外部輸入性風險疊加共振，堅決守住不發(fā)生系統(tǒng)性、區(qū)域性風險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