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jīng)記者 杜蔚  畢媛媛    每經(jīng)編輯 陳俊杰    

從20世紀50年代經(jīng)典傳承的百達翡麗，到20世紀90年代風靡一時的勞力士，再到現(xiàn)在獨立制表師的匠心之作。10月27日在佳士得2024年秋拍現(xiàn)場，名流匯集見證272件珍貴名表舉錘。

《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采訪了解到，本場名表匯聚了跨越半個世紀的時計杰作，博物館級的勞力士特別型號以及一些從未現(xiàn)身拍場的名表，令拍場一片沸騰。共有來自全球53個國家和地區(qū)的藏家參與，為佳士得2024年秋拍名表場，貢獻了2.1億港元（約合人民幣1.93億元）的銷售總額，遠超此前預估的1.8億港元。其中，36%為新買家，且新買家呈年輕化，51%為千禧一代（20世紀80年代初到90年代末期間出生的一代人）。

佳士得2024年秋拍名表場 直播截圖

憑借精湛的工藝、悠久的歷史以及限量發(fā)行的獨特魅力，每一件名表都承載著非凡的價值與故事。一直以來，名表都是收藏界與奢侈品市場的寵兒，然而，在光鮮亮麗的背后，名表市場也并非總是風平浪靜。近年來，二手名表市場出現(xiàn)的大幅波動，引發(fā)了眾人對于名表投資價值與未來走向的廣泛討論。

作為連接藏家與投資客的橋梁，名表拍賣的動態(tài)，無疑被視為名表市場的風向標。在佳士得2024年秋拍之際，《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獨家專訪佳士得亞太區(qū)名表部資深專家顏思紅。與她深入探討，為何前幾年風光無限的勞力士部分型號，如今卻遭遇市場“冷遇”。在名表拍賣行業(yè)深耕20余年的顏思紅，又是如何看待名表投資泡沫與消費者偏好變化？

顏思紅 受訪者供圖

翻開各大奢侈名表的財報，不管是宇舶表母公司LVMH集團的腕表板塊，還是瑞士腕表巨頭Swatch斯沃琪集團的整體業(yè)績，都在下滑。國際知名鐘表雜志《Revolution Watch》也預測，2024年勞力士的銷量或?qū)⒊霈F(xiàn)小幅下滑。在此情形下，在二級市拍賣的名表還有多少投資價值？

一個藏家提供超70塊名表，總價值逾5000萬港元

在布置精致的展示臺前，柔和細膩的燈光灑落在百達翡麗、勞力士、理查米爾、F.P.Journe、JACOB & CO.等一眾名表之上。這些即將被拍賣的珍貴展品，仿佛披上了一層神秘尊貴的光輝。每一只表，都是時間的忠實記錄者，更是歷史的無聲見證者。

在本場拍賣之前，顏思紅如同一位說書人，在“佳士得亞太區(qū)新總部雅逸精品開幕拍賣北京預展”現(xiàn)場將名表背后那些鮮為人知的故事娓娓道來。

《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在現(xiàn)場，感受到了一系列罕見的古董、近代及當代時計杰作的魅力。它們或出自享譽國際的頂尖品牌，或出自獨立制表大師之手，每一塊都擁有顯赫出身和非凡價值。

佳士得2024年秋拍名表場的部分拍品 每經(jīng)記者 畢媛媛 攝

值得一提的是，2024年秋拍，有一位賣家向佳士得提供了幾十塊名表，總價高達五六千萬港元。顏思紅向記者透露，“有一部分名表已經(jīng)在上個月的網(wǎng)拍中成功拍出，剩下的更為珍貴，因此精心安排在了現(xiàn)場拍賣會上”。

近300塊名表中，一只具有原裝塑料袋的百達翡麗瑰藏系列手表十分引人注目。顏思紅告訴《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未開封的名表在收藏界中極為珍貴，“開封后與未開封的價格差異可達10%~15%。因此，有些藏家專門購買未開封的名表。而該表的制作公司帕德菲利從五六年前開始規(guī)定，所有出售的表都必須開封，這就使得目前市場上未開封的表，稀有價值更高”。

圖片來源：每經(jīng)記者 畢媛媛 攝

本屆秋拍，佳士得名表場的“標王”是的一只型號為1518的百達翡麗腕表。“我們通過印記編碼翻查了這只表的記錄，發(fā)現(xiàn)它于1951年制造完成，直到1953年才售出。該系列全球僅制作了58只，稀有程度可見一斑。在尚未正式展出之前，就有眾多藏家翹首以盼，渴望將其納入囊中。”顏思紅告訴記者，這款18K紅金萬年歷計時的腕表，配月相顯示及法文歷法，產(chǎn)量極為有限。

近年的拍賣市場里，哪類名表保值率更高？對此，顏思紅給出了明確的答案：古董表。她解釋說，現(xiàn)代表可以找到，但品相好、稀有的古董表卻很難尋覓。“以上述百達翡麗1518為例，全球僅發(fā)現(xiàn)44支玫瑰金款式，而這只更是唯一有出口法國零售商記錄證明的表，堪稱獨一無二。”

佳士得2024年秋拍名表場“標王” 圖片來源：每經(jīng)記者 畢媛媛 攝

“購買古董表既是對時間的收藏，也是對歷史的學習和對時代變遷的記錄。”顏思紅進一步向記者表示，在數(shù)十年的流轉(zhuǎn)歲月里，部分古董表在歷經(jīng)修復的過程中，不幸遭遇了被非原裝零件替換的命運。但這件展品截然不同，它完全保留了原裝配件，極為稀有且保存狀態(tài)極佳。

10月27日，顏思紅向記者多次提到的百達翡麗1518，以1913萬港元的價格落錘。她對這個成績早就胸有成竹，“2022年，一款類似型號的手表以1600萬港元的價格成功售出。我們的拍賣定價，都是根據(jù)最近市場上的成交記錄來決定的，所以已經(jīng)預料到了”。

獨立機表拍價最高漲20倍 擠壓“勞力士們”

“（他們多是）20世紀80年代起步的那批藏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積攢了不少藏品，但他們覺得自己的下一代不喜歡父母辛辛苦苦收藏了幾十年的表。”顏思紅告訴《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近兩年越來越多的私人藏家向拍賣行拿出的珍藏數(shù)量都堪稱大手筆，有人一下子提供100多塊名表。

因為，這批藏家擔心收藏的名表會被后代隨意賣掉，所以選擇提前拿出來拍賣。顏思紅觀察到，這些藏家現(xiàn)在的年紀都比較大，可是他們又習慣了買表，所以在賣掉之后還是會選擇再買更稀有的名表，而不是其他種類的投資產(chǎn)品。

備受市場關(guān)注的是，這些突然拿出大量奢侈品的藏家，是不是遇到困難著急到拍賣市場套現(xiàn)？

對此，顏思紅向《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講述了整體拍賣要經(jīng)歷的繁冗流程，“放拍賣是不缺錢的客人。拍品需要提前幾個月給到我們做鑒定，臨近拍賣1個月就不收了，而藏品拍賣后也無法馬上拿到錢。從拿出藏品到拿到錢，基本要9個月的周期??突然很缺錢的人，不來找我們”。

佳士得2024年秋拍名表場部分拍品的價格 受訪者提供

顏思紅在名表拍賣行業(yè)有20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除了古董表外，她敏銳捕捉到獨立機表（注：通常指的由獨立制表師、獨立制表品牌制作的高端機械表）的漲勢較好，超出業(yè)內(nèi)預期。

“20年前，收藏獨立機表的群體還很少，但自2019年開始上升得非?？臁?rdquo;顏思紅告訴記者，相較勞力士等傳統(tǒng)奢侈品名表來講，獨立機表的產(chǎn)量極低。比如，F(xiàn).P.Journe，其制表師曾在百達翡麗工作了37年，2010年決定推出自己的手表品牌。“它每年只制作900只~1000只手表，而勞力士的年產(chǎn)量一兩百萬只。”

顏思紅熟識的一位藏家，曾在2015年前后把F.P.Journe一款近20萬元的表以50萬元賣出，但去年，同一款表在蘇富比上竟以1000萬元的價格拍出。短短幾年時間，漲了20倍。“總體來看，到今年，獨立機表平均升值超10倍。”

“傳統(tǒng)的大品牌手表，大家買了很多年，感覺沒有太大的突破。而現(xiàn)在，越來越多年輕的藏家，他們喜歡機械，也愿意收藏有特點的東西。”顏思紅認為，這為獨立機表在拍賣市場的良好漲勢提供了沃土。

除了F.P.Journe，在20世紀90年代，曾為卡地亞制表的丹尼爾·羅斯也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品牌。“行業(yè)里，越來越多有才華的制表師選擇不再給傳統(tǒng)品牌打工，而是做獨立機表，也預示著，消費者追求的是有創(chuàng)新靈感、工藝感強的產(chǎn)品，而不是單純熱衷奢侈品牌。”顏思紅向《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表示，傳統(tǒng)名表品牌需要盡快調(diào)整，趕上去。

參與佳士得2024年秋拍的F.P.Journe 受訪者提供

從業(yè)績來看，奢侈名表的業(yè)績進入瓶頸。國際知名鐘表雜志《Revolution Watch》預計2024年勞力士的銷量會略有下降。

寶格麗母公司LVMH集團最新發(fā)布的2024年三季報顯示，其腕表和珠寶業(yè)務(wù)今年前三季度收入同比下跌5%至75.4億歐元，其中第三季度收入同比下跌4%至23.9億歐元，不及今年第一、第二季度的24.7億歐元和26.9億歐元。 LVMH集團還擁有宇舶表、真力時、泰格豪雅等多個名表品牌。對于業(yè)績的下滑，LVMH集團首席財務(wù)官Jean-Jacques Guiony在分析師電話會議中直言，今年第三季度腕表和珠寶業(yè)務(wù)收入放緩趨勢相較于時裝皮具部門更小，主要因為珠寶腕表部門上半年已表現(xiàn)不佳。

瑞士腕表巨頭Swatch斯沃琪集團2024年上半年凈銷售額同比下降14%至34.5億瑞士法郎；凈收入同比大跌70.5%至1.47億瑞士法郎。

2024年投資客退場 行業(yè)回歸健康拍賣狀態(tài)

年輕藏家對名表拍品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從佩戴到了欣賞、展示。20年前，大部分藏家買表是為了佩戴。但現(xiàn)在，新生代藏家對表的使用功能要求進一步降低，他們越來越注重表的制作工藝，追求的是一些沒見過的功能。”顏思紅告訴《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經(jīng)過時間洗滌，部分古董表早已無法做到分秒不差。

“現(xiàn)在行業(yè)不乏20多歲、00后的買家。但來拍手表的，我們認為最有實力的藏家集中在35歲~55歲的男士。”顏思紅告訴記者，行業(yè)最大的幾個藏家，大多從十幾歲時就開始買表，到50多歲時，他們會打開保險箱賣掉一點。

佳士得2024年秋拍名表場部分拍品 受訪者供圖

相較全球市場，中國的藏家最為特別。顏思紅笑言，“在中國，大家賺到錢普遍會先買房、車，再買其他的東西，所以是分散型買家。但這些年‘表群’迅速壯大”。

顏思紅一邊說著，一邊向《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展示她手機中的“群”。“我這里就有兩個，每個都有100個以上的成員，這些藏家會定期聚會，帶著自己的表出來交換玩。從以前獨自玩表，有一兩個品友，到現(xiàn)在有一群。”

從鐘表銷售市場的大環(huán)境來看，在連續(xù)3年創(chuàng)下新紀錄的銷售水平后，瑞士手表向全球的出口2024年有所下滑。

據(jù)瑞士鐘表工業(yè)聯(lián)合會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今年前8個月，瑞士手表全球出口總額約171億瑞士法郎，較上年同期下滑1.4%。

受一級市場影響，名表拍賣市場也在悄然“降價”。

“以前什么層次的拍品基本都能賣掉，但現(xiàn)在，不管是藏家、買家還是二手商，大家來拍賣時都更傾向于買好的東西。比如，遇到換過零件的表，寧可不買。”顏思紅告訴《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藏家對買表的熱情其實沒有減退，只是一些沒有特點的藏品定價變低，而高值藏品未受影響。

在佳士得2024年秋拍名表場上，藏家委托出價 直播截圖

顏思紅觀察到，2022年前后的拍賣市場，大概三分之一是投資客，抬高了拍品價格，導致市場開始洗牌。“將勞力士14萬元、15萬元工價的‘熊貓’炒到50多萬元，上漲3倍多，嚇跑了一大部分投資客。而真正的藏家，不會搶‘熊貓’，所以，這款表后面很快又跌回20多萬元。”

“我認為今年的拍賣市場，投資客進一步退場，真的藏家又進場了?；氐搅艘郧澳莻€正常、健康的拍賣狀態(tài)。”顏思紅透露，全世界的大藏家都在佳士得的庫里，“而最有購買能力的人也不受大環(huán)境影響。只要我們有足夠的好東西，他們還會買”。